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　　牌局刚开，几句闲谈很快转到即将公布的人事名单。程潜放下手中的“方块A”，声调不高却清晰：“据说，中央准备提名张治中。”话音一落，唐生智的眉峰陡然收紧。“火烧长沙的罪人也配？”他索性把牌扣在桌面，椅子发出尖锐的摩擦声。

　　屋里顿时安静。陈明仁轻轻捻着牌角，周世钊拿起茶杯却没饮。唐生智继续发难——当年保安司令张治中布置“焦土抗战”，结果误点火源，三天三夜，古城灰烬。唐生智自认“愤恨难平”，如今要他按表决器选择赞成，谈何容易。

　　程潜并未立刻回应，而是把剩余的牌收拢，慢条斯理地码齐。他抬头，眼神直视唐生智：“孟公，先听我几句。”短暂停顿后，他提到1949年前后的新疆：蒋介石电令处决政治犯，张治中却顶着极大风险，全数保护下来；那些人后来成了新政权在西北的骨干。程潜低声补充，“这条命账，恐怕抵得上他在长沙的过。”

　　有意思的是，陈明仁始终不置可否，只轻轻推了一张“黑桃2”。程潜拿起这张小牌，放回自己面前，继续道：“咱们几位何尝没有旧账？南京保卫战、湘桂联防，哪个完全光彩？中央给我们机会，我们才坐在这儿打牌。不能只盯着对方的错。”

　　“火烧长沙，我们不会忘。”唐生智叹了口气，语速却慢了，“可若真如你说，他保住那么多的命，也该记上一功。”他望着案头那副旧牌，似在衡量。半晌，唐生智抬头，声音压得很低：“颂公说得有理，我在大会上投赞成。”

　　短短对话，定下了一张关键的选票。扑克牌重新洗过，地上的茶水痕迹还未干，四位耄耋将领把注意力收回牌面，谁也没再提人事。屋外北风卷过梧桐叶，吹得窗纸作响，似乎在提醒：时代的决定从不仅仅发生在大会堂，很多时候，它诞生于不起眼的角落和一句“说得有理”。

　　事情发展果然如预期。几天后，张治中以高票当选人大常委会副委员长。湖南代表团的席位上，没有出现反对票。会议散场时，唐生智和程潜并肩而行，谁也没多说话，唯有脚步声在人民大会堂的石阶上清晰回荡。不得不说，对于经历过半个世纪战火的人而言，肯服下一粒“理解”的药，确实比打下一场胜仗更难。

　　落笔至此，那副扑克牌早已散佚，却见证了一次心结的松动。火焰烧毁的城市可以重建，烧不尽的记忆则需依靠后来者耐心梳理。是非得失，终归摆在档案里、摆在众目睽睽之下；而每一票的背后，总有更曲折的故事。